入赘的男主将他无名的外室宠上了天。
带她住进我的私宅,睡着我的榻,穿我的衣,戴我的簪。
将我费尽心思养活的名贵草药连根拔除。
我被他们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重话。
只有眼泪不受控制,簌簌地落。
他似乎以为能一直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。
只等我死后将我的家财收入囊中。
不承想,我虽是个好惹的。
可我的身边人,却都被调教得一个比一个狠辣。
1
三个月前,我去边郊庄子查账。
偶遇匪徒,避祸的时候扭伤了脚。
在庄子上养了三个月,我才病恹恹地回家。
那日出城,我带走多数亲信。
回到家便得知家中住了一班子的戏子。
而我的便宜夫君裴林趁我不在,光明正大养了个外室。
那些戏子便是他养来哄外室开心的。
他们将满院子的名贵药草换成了姹紫嫣红的花。
花朵香气扑鼻,呛得人只想打喷嚏。
抬眼就看见裴林牵着女子,在园中散步。
眉目间的柔情好似能拧出水。
如果那女子发上未曾簪着我的钗,脖上和腕上不曾戴着我的金链与玉镯。
身上不曾穿着我数月前斥重金定下的金丝蚕料。
如果不是这般。
我也不至于怒火上涌,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。
见我一副病秧子模样,那女子乐开了怀。
她咯咯地笑:
裴郎所言不差,夫人果真体弱。
若不是我,怕是裴郎的血脉都要断了。
女子纤长白皙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。
一边说着,一边往裴林怀中靠。
气得我两眼一黑。
倒不是因为裴林负心,也不是因为女子激怒了我。
而是我身上这系统实在磨人。
但凡我不愿窝囊忍气吞声,就给我来一记锁心。
偏生我又是个气性大的,实在很难窝囊地活。
这系统是个不会说话的单向锁。
只近年偶尔有些白字弹幕在眼前滚动。
我僵硬地扯动嘴角,无视那些胡言乱语的文字。
捂住胸口大口喘着粗气,眼泪如珠坠落。
俨然一副被薄情郎负心的伤心模样:
裴郎,你竟然……
我话没说完,女子嘤咛一声将头埋进裴林怀里。
裴郎,我早便说过自己一人可以。
即便我怀着裴郎的孩子,可是如今夫人气成这样,该如何是好?
外人要戳着脊梁骨骂你与夫人不和睦,这都怪我。
裴林将人搂在怀中安抚,女子不再抽泣后他转而对我道:
你为何如此小气?雀生是翱翔九天的鹰,不会久居一方庭院。
他日自会离去,连我也留不住。
我既不会娶她,你又何必给她难堪。
这话来得无厘头。
裴林是我娶回来的丈夫,所处之地更是我的私产。
就连那名叫雀生的女子从头到脚穿戴的都是我的物件。
他们却说我给她难堪。
气得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。
不过我没再反驳质疑他们,只是哽咽着语气,懦弱地开口:
裴郎,你真的不会后悔?
真的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?
2
或许是我的语气太过轻柔,没有半点威慑力。
故而眼前的裴林听完仍在冷笑:
我不是说了吗,只是接雀生到府上小住。
她不会威胁你的地位,更不会跟你抢什么。
你不必惺惺作态,好似雀生抢了你……
裴林一句话没说完,我抽噎着将头偏向身边一直木然的阿蛮。
我的声音极轻,很平静地下达了命令:
阿蛮,你听到了吗?夫君好像在说我的不是。
若是你,会怎么做?
原本呆滞的阿蛮眼中忽然有了神采。
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中软剑,一剑割断了裴林的喉管。
从颈脉喷涌而出的鲜血像忽然喷发的泉眼,将那名叫雀生的女子从头到脚浇成了血红色。
好似方才下了一场血雨。
事情发生得太快,没等她反应过来,阿蛮就已经擦干净软剑,重新站回我身边。
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裴林,眼睛中还含着惊恐。
失去依仗的雀生瘫软在地,或许也是想不到我这样懦弱的女子竟然敢纵容手下杀人。
她尖叫着,双腿蹬开近距离的尸身想要逃跑。
可是那双腿似乎不听她使唤一般。
就连两腿间也控制不住,溢出腥臊的液体。
或许是极端的恐惧将人刺激得太过,她的一双杏眸几乎要从眼眶中掉出来。
光天化日,你竟然敢杀人?
我轻咳一声,抬手用帕子掩住自己的鼻子。
雀生姑娘,我胆子小,你在说什么?
我怎么听不懂?
你……呕……
她的身体抖若筛糠,仿佛看见了阎王一般。
最后终于承受不住惊吓,两眼一翻晕了过去。
看着眼前人的尸体,和倒在地上的血人。
我胸腔中的疼痛似乎减少几分。
方才裴林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时闪过的弹幕文字,在脑海中重映。
像是这个游戏世界的远古留言。
这剧情男主也太不是人了。
前面的,这是大男主游戏,爽就一个字。后期美强惨的公主都是男主的垫脚石,何况男主被气死的前妻小草包。
不懂了吧,男主功成名就之后会怀念这个草包亡妻的,躺在龙床上辗转难眠,回忆他们的往昔爱情。
吃绝户的垃圾男,没有半点人格魅力也配成为男主?作者脑子有坑。
男主的草包前妻注定会死在这里。
不带脑子的攻略游戏,不带脑子看就好了,真这么计较干嘛?
我冷笑,原来我失去的只是生命,而裴林失去的可是爱情。
他们口中的裴林是这个游戏世界的男主角。
他会在我死后吞并我家家产,又凭借一路艳遇,引得许多优秀女子为他倾心献命,最后走上人生巅峰享受万里江山无边孤寂。
因为人设离谱,但男主从穷苦书生摇身成为千古帝王的人设实在太爽。
不仅满足了不少普男对仙女老婆心甘情愿为自己付出一切,而自己只用动动第三条腿就能成功的幻想,所以还是吸引了大部分玩家。
而我似乎终于能在重生来到这个世界的不知几年后,理清了剧情。
以及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便绑定了这窝囊废系统。
原以为是让我做个富贵草包。
没想到是怕我职业病犯,手起刀落,杀得太快。
毕竟现在这个裴林,已经是我杀掉的第三人。
剁成花泥。
一声令下,府上婢子们马不停蹄地收拾。
清水冲刷血迹,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。
傍晚有人推开府门。
下午被阿蛮割断脖子的裴林,此时又活生生站在我眼前。
他眉眼带笑,轻声唤我:
娘子。
我回来了。
3
我并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面对毫发无伤重新出现的裴林,所以并不惊讶。
他像任务失败就会读档重来的 NPC,定点刷新。
也像是这个世界为了修正剧情,而创立的 BUG。
只要我没被气死,裴林的大男主剧情就进行不下去。
这是我在第一次杀死裴林他重生后便明白过来的事情。
裴林死后,除了他自己不明所以以外,这个世界依旧照常。
可被我重新清洗干净、绑在一旁太师椅上的雀生,却并没有这样的经历和觉悟。
裴林热络地走上前,将手上拎着的油纸包放在我手边的几案上。
像是没有看见坐在一旁的雀生。
娘子,这可是七里街最有名的吊烧鸡。
每日限量供应,许多人想吃都买不到。
为夫排了两个时辰的队才买上,娘子快尝尝
他将二十文半只的烧鸡吹得天花乱坠。
一边说着,一边伸手打开油纸。
随着油纸被打开,里面飘出烧鸡的咸香,直往人鼻子里钻。
我冷眼瞧着他,唇边噙着一抹淡笑。
此时被困在椅子上的雀生像陡然从噩梦中逃脱,倏地睁开双眼。
还没缓过神来,便看见我扬起笑容的脸,和站在我身侧安然无恙的裴林,险些又要再晕过去。
幸而府中养着大夫。
一碗汤药下去。
原本将晕不晕的雀生,立刻眼神清明起来。
裴郎,是你吗?
究竟方才的一切是梦,还是眼前的你是梦?
你不记得我了吗?我是你的雀生啊,我腹中还怀着你的骨肉。
她清醒过来,眸中噙着泪,凄然地瞧着裴林。
加之我让人新给她换上的素色纱裙,俨然一副清纯小白花的模样。
裴林面上闪过一丝尴尬。
方才的他还在明面假装看不见雀生。
他目光落在雀生腕间的绳索上叹气:
婉娘,我没想到你的手竟伸得如此长。
雀生不过是个外人,她从不进府,亦不会影响你在我心中的地位。
你自小体弱不能生育,雀生自愿为我诞下一子,延续我裴家血脉,于你而言也是益处啊。
我的血脉,不就是你的孩子。
你我夫妻,何必斤斤计较?
雀生还有着身孕,你快将她放开吧。
内宅之中争风吃醋,实在太小家子气了。
裴林的说辞虽与上次不同,本质还是指责于我。
而他每说一句,我心头剧痛便会加深一分。
裴林无知无觉,可下午在后院之中的噩梦已经刻在了雀生的脑海中。
虽然只是短暂的画面,依旧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。
雀生手脚被解开的一瞬间,颤颤巍巍地躲到裴林身后。
裴郎,你快带我走,我不要留在这里
我叹着气,钻心的疼痛几乎让我无法站立:
夫君,你回来得太早了。
这样不好。
裴林安抚着怀中发抖的雀生,或许还没来得及品味我话中的意味。
指责的话也还没说出口,便被一剑刺穿了心脏。
这一次,属于裴林的心脉血喷涌进雀生的眼睛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