吾为昊天帝

无尽的黑暗，冰冷的死寂。

这里仿佛是时间的尽头，空间的坟墓。

没有光，没有声，只有一种名为“虚无”的永恒酷刑。

偶尔，会有一些破碎的画面如同流星般划过这永恒的黑暗：那是辉煌的神朝在倾覆，是呐喊的众生在湮灭，是无数的星辰在熄灭……是无数纪元文明最终共同的归宿——被一种无可名状、无可抵御的意志吞噬、抹除，重归混沌。

祂，是这片无尽虚无中唯一残存的“意识”，或者说，是一缕执念。

曾经，祂有一个名震万古的尊号——昊天真神。

为了给下一个纪元争取一线渺茫的生机，祂以自身无上道果化为壁垒，独断万古，硬生生挡住了那名为“归墟”的吞噬意志。

代价是祂的神躯崩碎，神魂燃尽，唯有这点不灭的执念，伴随着一块布满裂痕、几乎彻底破碎的古镜残片，在这永恒的放逐中飘零。

“守护……延续……火种……”这缕执念如同风中残烛，却顽固地不肯熄灭。

它承载着太多逝去的悲愿，太多未尽的守护。

就在这时，那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古的归墟意志，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缕“异常”的坚韧，一股远比以往更加狂暴、更加冰冷的毁灭浪潮，裹挟着湮灭一切规则的力量，汹涌而来。

残存的古镜碎片发出微不可察的哀鸣，镜面上的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一道。

昊天真神那缕执念，在这绝对的毁灭力量面前，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点萤火，顷刻间就要彻底熄灭。

“终究……还是……无法……”就在这最后的意识即将被抹去的刹那，那面伴随祂无尽岁月的古镜核心碎片，骤然爆发出一点极细微，却璀璨到极致的光芒！

它不是对抗，而是……折射，是牵引！

镜光映照了昊天真神那“守护”的执念，同时，也映照向了那毁灭浪潮背后，冥冥中与之对抗的、属于新生纪元的磅礴生机！

………………“呃啊——！”

一声压抑的痛苦嘶吼，在一间简陋却整洁的少年房间内响起。

林昊猛地从硬板床上弹坐起来，额头、鬓角全是冷汗，粗重地喘息着，心脏如同擂鼓般剧烈跳动。

又是那个梦。

那个冰冷、绝望、唯有孤独与毁灭的梦。

自从三年前，他这位林家曾经万众瞩目的天才，在一次秘境试炼中为救同族而丹田受损，修为从此停滞在轮海境初期，沦为家族笑柄之后，这个诡异的梦境便如影随形。

梦中的孤寂与绝望，与他现实中的处境何其相似。

曾经的门庭若市，如今的无人问津；曾经的赞誉有加，如今的冷嘲热讽。

巨大的落差，足以压垮任何一个十五岁的少年。

他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，那里是修士的力量源泉——轮海秘境所在。

此刻，原本如同死海般沉寂的丹田，却传来一阵阵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灼热感。

内视之下，他“看”到了。

在那片枯竭的轮海上方，虚空悬浮着一块不足指甲盖大小、布满蛛网般裂痕的碎片。

它非金非玉，材质不明，散发着极其古老苍茫的气息。

正是它，在微微散发着温热。

三年前，他就是在那个导致他丹田受损的秘境废墟深处，无意间触碰到了这块碎片。

当时只觉得一股无法理解的信息洪流冲入脑海，随即剧痛传来，便昏死过去。

醒来后，丹田就己受损，而这块碎片，也诡异地出现在了他的丹田之中，任凭他用尽办法，也无法将之驱逐。

它像一个寄生体，吞噬着他的灵力，也似乎……是导致他修为停滞的罪魁祸首。

“又是你……”林昊咬着牙，眼中满是无奈与愤懑。

但今日，这碎片似乎与往常不同。

那灼热感并非杂乱无章，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，仿佛与他心跳，与他血脉深处某种未知的存在产生了共鸣。

同时，脑海中那些来自梦境的破碎画面——神朝崩塌、星辰湮灭、众生悲嚎……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。

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与苍凉，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。

那不是梦！

那是一个纪元，不，是无数个纪元覆灭的……残响！

而他梦中那个独断万古，以身化界的孤寂身影……林昊猛地攥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，带来刺痛的清醒。

“我是林昊！

林家一个修为尽废的废物弟子！”

他低声告诉自己，试图驱散脑海中那荒谬绝伦的联想。

然而，就在他心神激荡，意念集中在那碎片上的刹那——嗡！

丹田内的碎片轻轻一震，那微弱的灼热感骤然变得清晰，化作一股暖流，不再是灼烧，而是如同温润的泉水，首次主动流淌而出，浸润向他那干涸受损的轮海。

同时，一道模糊不清、断断续续的意念，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，首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：“守…护…归…来…”轰！

林昊只觉得脑海一阵轰鸣，仿佛某种禁锢被打破，某种沉睡在血脉深处的力量被悄然唤醒。

他清晰地感觉到，自己那沉寂三年，吸纳多少灵气都无法填满、无法撼动的轮海，此刻竟然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，开始贪婪地吸收着那碎片散发出的暖流！

虽然速度极其缓慢，但那种“进步”的感觉，是真切切、实实在在的！

停滞三年的修为壁垒，松动了！

不仅如此，他的五感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。

窗外远处下人的窃窃私语，空气中灵气的微弱流动，甚至自身血脉潺潺流淌的声音，都清晰可辨。

更让他震惊的是，当他集中精神看向桌上那本基础的《引气诀》时，脑海中竟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数处可以优化、改进的路线，仿佛这本功法在他眼中，瞬间变得漏洞百出！

“这碎片……不是灾厄……是机缘？！”

巨大的冲击让林昊怔在原地，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良久，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眼神逐渐从迷茫、震惊，转变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
虽然还不明白那“守护”的含义，不明白“归来”指向何处，但他知道，他的人生，从这一刻起，己经彻底改变！

他不再是被命运抛弃的废物。

他的路，或许从三年前得到这块碎片时，就己经注定。

他抬起头，望向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，晨曦微露，驱散着长夜的黑暗。

“无论前路如何，无论宿命为何……”少年低声自语，眼眸深处，有一点如古镜般幽深的光芒，一闪而逝。

“我，林昊，回来了。”

---（第一章 完）